大皇子死了。
是那个疯子三皇子的手笔。
本以为我也难逃此劫,但那疯子非但没有杀我,还把我带回了他的府上。
1
我是大皇子府的侍卫,谢遥领兵血洗大皇子府时,连小孩也没放过,却把我带走了。
大皇子死在前厅的时候,二十个枪杆压在我的肩上,硬生生压着我跪了下去。我看着谢遥手起刀落,连留下遗言的时间都没给他,跪在他面前的大皇子就这样睁着眼睛倒下了。
谢遥,挨千刀的三皇子,就这样杀了他的大哥。
他就是个疯子。
疯子说他大哥喜欢热闹,要送一府老小下去给他作伴。我才不肯,从包围圈里挣扎着朝他胸口掷过去一口刀,被他扇子一敲挡住了。他看了我一眼,问我是不是想死,我冷笑着说呸。
谢遥点了点头,说,给我打。等他散完一圈步回来,我身上已经没块好肉了,但还有气在。
他在我跟前蹲下,好奇地问我:“你真不想死啊?”
我勉强抬起头,朝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。
整个大皇子府就剩我一个人还有口气,谢遥兴致十足地打量我半天,对我说了一句:“好玩儿。”
我不知道我好玩在哪,但谢遥看着我就像是在看玩具。我打了个寒战,成了唯一一个被活着带出大皇子府的人。
我伤重走不了路,他就一根绳子把我拴在马后,从大皇子府一路拖到了三皇子府。
管家还以为是谢遥从哪捡了块破布拖回来,走近一看才发现我是个人。不过这些我都不记得,我早就疼晕了过去,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可真够倒霉的,居然还没被折腾死。
谢遥个神经病,他把我救活,然后拴在了他的床上。
是不是听起来感觉还怪香、艳的?——个p,两条足斤重的铁链拴在我手腕上,末端各接了一个五斤重的铁球,胳膊往起一抬,不出片刻就酸得发抖。脖子上扣的那个倒是不沉,另一头固定在角落里,看长度,只够我走到门口。
谢遥站在床边:“醒了?来,吃药。”
手不能动,我还能上脚踹他,他手里的药碗被我踢翻,洒了一地,居然还不生气。
我瞪他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!”
谢遥笑眯眯地说:“你听过熬鹰吗?”
我睁大眼睛,他想了想,又补充:“或者训狗。有人跟我说最听话的狗都是从狼训练出来的,我觉得很有意思,一直想试试。”
有意思个p!我攒起酝酿了半天的力气,从床上蹦起来,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,他的脉搏贴着我的指腹跳动,我只需要用上一丁点力气……我忘了我失血过多,又躺了不知道多久,猛然发了一下力,竟眼前发黑,手脚痉挛,连意识都中断了片刻。
谢遥不慌不忙地把我踹到一边,好整以暇地起身。我忍过这阵眩晕和头痛,勉强开口:“我不是什么鹰啊狼啊的,更不会是狗。我是人!”
他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我一眼,依然没有生气,还怪开心的样子:“就是这样!继续坚持!”
我翻了个身,后脑向下重重一磕,恼恨地锤了一下地板。
2
随着身体逐渐好转,我手腕上挂的重量从十斤涨到了二十斤,这货真是活脱脱的谨慎。出乎我意料的是,他不虐待我,也不辱骂我。相反,他有问必答,好言好语,简直是好吃好喝的养着我。但是除了他之外,我见不到第二个人。
这远比凌虐更可怕。来自于孤独的压力可以比强权更轻易的击溃心理防线,当我猛然发现某一天我竟下意识接了他一句话时,我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吃人嘴短,拿人手软,我已经不知不觉在软化了。这样下去,我总有一天会不好意思再挺直了腰杆骂他,这我怎么肯接受?于是我开始绝食。
绝食的第二天,我砸了所有的碗碟,坐在一地狼藉里,把锋利的碎瓷片藏进手心。谢遥蹲下来和我对峙,问我:“不吃东西?你不想活了?”
“死了也比被你囚、禁侮辱强吧。”我微微冷笑,毫不退缩地同他对视,他偏着头:“那可真是奇怪。既然你不想活,在大皇子府里就不该挣扎。你流了那么多血,花了我府里不知道多少好药,大夫说再不清醒你就要在床上睡一辈子,就这样你还是醒过来了。受了这么大的罪,何必呢?”
我挂在嘴角的冷笑一僵。思绪一时回到那夜,我想起映亮夜色的火光,脚步仓皇的人们,大殿下的头掉在地上,我满腔的愤怒和仇恨——为什么?凭什么!我绝不认输,绝不宽恕!我的怒火燃尽理智,支持着我熬过酷刑。难道挺过了那种时刻才争取到的生命,就是用来轻视挥霍的吗?
我松开手中的碎瓷片,谢遥的声音在我耳边阴*不散地响:“怎么?又不想死了?那我更不明白了,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没有自由,连手都抬不起来,吃穿全靠仇人施舍,你活着干什么呢?”
谢遥一脸诚恳,不是嘲讽,是真心在向我请教。我看着他的眼睛,他不闪不避,表情无辜单纯。他轻巧的一句话,如同利剑穿透我的胸膛,我方才燃起熊熊斗志,霎时又如坠冰窟。
和神经病谈人生,只会被他们的歪理邪说带进沟里,落得三观崩溃的下场。我深吸了一口气,闭上嘴,抓起了晚餐,仇恨地塞进嘴里。
他耸了耸肩,开始脱衣服。
凭良心话,这混账没长一个好脑袋,倒长了张好脸,身材也不错。我就看着他脱,拿他下饭。
可不是我色欲熏心,这么多天下来,我实在已经习惯了。谢遥不拿我当人,在我面前裸、奔都不在乎,既然如此我也把他当摆设,毕竟吃什么也不能吃亏。
更何况,就连睡觉我们都是一张床。
3
那会儿我才刚清醒,伤都没好利索。晚上谢遥就跟没看见我似的,被子一掀就要上床。我抓着被子瞪了他好半天,他才扭过头。我以为他怎么也该发现问题了,结果他张嘴就是一句:“怎么,你眼睛疼?”
我无语:“咱俩就这么睡?”
他恍然大悟,自认为体贴地说:“忘了,你们侍卫睡不惯床,想睡地板是吧。”
我躺平翻身,把被子拉过头顶。这都是哪来的刻板印象。
说不过也打不过,得,就这么睡吧。
一连睡了三皇子一个多月,睡成了习惯。现在我上床合眼,半柱香的功夫就能睡着。
太子的人来访的时候,我才刚进入梦乡。太子和谢遥狼狈为奸,他的人拜访都不用走大门,半夜敲窗即可。信使看见床上还躺了一个我,大为惊异,估计是没见过这种缠着大铁链子的陪床。他瞪着眼睛朝谢遥挤眉弄眼半天,谢遥一摆手让他别管我,两个人就凑到一旁谈事去了。
我才懒得理他们,把他们的嘀咕声当催眠曲,睡得昏昏沉沉,看着地上霜白的月光,脑子里来来回回,都是方才梦见的大殿下。
大皇子是个好人,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这么说。
我小时候遇上大荒年,阿娘某天出门做工时摔了一跤,便再也没有爬起来;阿爹给人搬重物摔断了腿,只能躺在床上。我想替人干活换口吃的,但旁人都嫌我力气太小不要我,我没办法,只好去街上乞食。可时人自顾尚且不暇,又哪有余粮接济别人呢?
快饿死的时候,是大皇子带人在城外施粥,救了我和阿爹一命。
阿爹的伤腿寻不到人医治,三伏天硬是拖得发炎化脓,最终没熬过那年冬天。我侥幸活到长大,进了大皇子府做侍卫,曾发誓要用命还他的恩情。
大皇子为人谦和心善,从不与人起冲突,他府中侍卫的工作量少得可怜。比起争权夺利,他更好花鸟风月。我曾以为是谢遥这疯子行事不讲道理,原来真正想针对他的人是太子。
可怜的殿下,为了避开纷争,他明明已经足够低调谦让,却还是因为早生了几年,挡了别人的路。
太子排行老二,本是宫妃所生,但因中宫多年无子,一出生便被抱到了中宫膝下。
谢遥的故事我也听同僚们八卦过一二,他亲娘本是宫里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宫女,脑筋也不太好使,十几年前学人家宫斗被人家当枪使,因为谋害中宫被赐死了。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,她儿子给中宫的养子卖起命来。
信使不多时便离开,谢遥带着一身寒意回来,我坐起身,嘲讽道:“想养狗何必找别人,你自己不就是一条替主人看家护院的好狗吗?”
谢遥站在床边,和我定定地对视片刻,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我脖子上的锁链,用力一提。我被他拽得上半身腾空,喉咙一阵窒息。我不觉得难受,只觉得乐不可支,憋红了脸断断续续地笑出声来。
他冷着脸同我眼神交锋了半晌,突然又松了手,手指尖顺着我的脸颊一路划到颈侧,当中蕴藏的锋利杀意令我一边汗毛倒竖,一边兴奋地轻颤。
谢遥轻声说:“那你可得好好向我证明,这幅皮囊底下到底是个人,还是个和我一样的畜、生啊。”
我学着他的样子,和他假惺惺的相对一笑,没事人似的躺下睡了。
4
谢遥限制了我的活动范围,别的他可管不着。白天他一出门,我就在房间里开始折腾。
我对着我脖子上那条狗链子尝试了几百种办法都没能解开之后,又试图把谢遥的卧室给拆了,可惜他家的建筑质量显然十分过硬。种种尝试均宣告破产,我只好开始用锻炼身体解闷。
我拖着共计二十斤重的铁球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挂上房梁。刚摆好倒挂金钩的姿势,房门突然开了。我倒吊着和进来的侍女进行了一个对视,被她的尖叫声吓得腿一抖,从房梁上摔了下来。
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自己挂上去的啊!我欲哭无泪。
侍女的名字叫小蔷,负责三皇子起居室的扫洒。据她所说,三皇子寡了二十多年,从来没和任何雌性生物发展出关系,近日却突然转了性,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姑娘金屋藏娇。据闻他对这位姑娘宝贝得不行,吃穿都不假手于人,藏得很严实。
全府的人都对这位姑娘好奇得不行,纷纷猜测是怎样的绝色天仙,能把三皇子迷成这样。小蔷力克群雄,好容易才得到了这个进来亲眼瞧瞧的机会。
“天仙?着迷?”我无语的晃了晃手腕,锁链哗啦啦地响,“金屋藏娇是这种藏法?这是非法拘、禁!”
小蔷敬畏的缩了缩脖子。
“不愧是三殿下,对待女人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,”她啧啧称奇,“相信我,你可是第一个住进殿下房里的女人,这可是破天荒的事!”
“这难不成还值得高兴?”我拽着脖子上最恶心人的这条链子给她看,小蔷不仅没有反感,反而露出一种……羡慕向往的神情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