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9月10日清晨,96岁高龄的宋美龄冒着巨大的风险,乘坐飞机从美国赶往台湾。
一下飞机,蒋孝勇等人早已等候多时,接到宋美龄后,他们低调前往桃园大溪慈湖拜谒蒋介石陵,随后前往冷清多年的士林官邸休息。
下午,医院。她此次回来,就是想要见一见病危的侄女孔令伟。
图|孔令伟
她戴着墨镜,穿着蓝色的旗袍和黑色的外套,坚持不坐轮椅也不用拐杖,在孔令伟姐姐孔令仪的搀扶之下走进了病房。
宋美龄没有儿女,将孔令伟视为亲生女儿一样疼爱,看着床上已经昏迷两周的孔令伟,身上插满了管子,曾经风华已经不再。
她心疼地用手摸了摸她的脸,没想到孔令伟竟突然睁开了眼睛,这一景象让四周的医护人员都感到非常惊讶。
宋美龄很欣慰,医院中陪伴孔令伟,一直到13医院。
16日,医院探望,医院住到18日下午6点孔令伟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才回去。
19日下午,宋美龄离开台湾前往美国,这次是宋美龄和孔令伟最后一次相见。
没过多久,孔令伟在台湾病逝。宋美龄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,精神上又受到了打击,实在无力去台湾见她最后一面。
台湾举行了追思会之后,孔令伟的遗体被送到美国,宋美龄全程参加了追悼会。在牧师祈祷之时,宋美龄掩面而泣。
孔令伟的灵柩最终被移到了孔家墓园,宋美龄严禁记者拍照,待葬礼结束之后,宋美龄让所有人先离开,她一个人单独留在墓地追思。
这是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故事。
可自从年宋美龄专程来台湾探望孔二小姐之时,国民党遗老们就已经坐不住了。多年前重庆和南京的旧事都被重新提及,一直到孔二小姐死去,台湾的报媒都没有放过她。
"失天下先失民心","是谁造的孽使民心丧尽"……
这位从未在国民党内部担任过任何官职的大小姐,为何临死了还一身脏水?
图|孔令伟与蒋介石、宋美龄合影
在从前的南京、重庆,老百姓们有几句颇为离奇的诅咒,"谁不凭良心,出门就碰上孔二小姐","你不要神气,小心出门叫你碰上孔二小姐"。
孔令伟,又名孔令俊。是孔祥熙和宋霭龄的二女儿,她天性豪放,从不穿女装,衣柜里不是西装就是军装,有的时候也会穿着软绸马褂,打扮成上海闻人商户的模样。宋美龄和蒋介石很喜欢她的个性,将其认为干女儿。
因从小在父母溺爱之中长大,孔令伟极为任性不羁,喜怒无常,好胜心强,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是"我说了算"、"要枪毙人"。
在学校读书之时,她从没心思读书,无人敢去管教,极喜欢挑拨同学打架斗殴,每次得逞之后便会作壁上观。她压根就没上过上海圣约翰大学,却是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,获得学士学位。
孔令伟从小骑马射箭,12岁开始学开车,此后在街上更是横冲直撞。一次孔令伟驾车回家,车灯大开,被执勤的士兵阻拦下来。她一边破口大骂,一边猛踩油门,直接将警员撞倒在路边。
她也极爱舞刀弄枪,枪法很准。她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东洋刀,梳妆台的抽屉里和枕头下面一定藏着两把手枪。平时出门,孔令伟也是枪不离身。
有一次,孔令伟在重庆中央公园与龙云的三儿子产生矛盾,在闹市拔枪相向,互相射击打伤不少游人,两人却毫发无损。
于佑任和宋希濂的女儿都十分崇拜孔令伟,衣着发型都要学着她,骑马射箭,开枪驾车,身边还必备一只洋狗。
孔令伟另类的让人无法理解,而宋美龄却觉得孔令伟的个性很像自己,将她视为掌上明珠。
孔令伟若仅仅是个任性跋扈的二世祖,也不至于背负如此多的骂名,归根结底,还在于一个"贪"字。
孔家的"贪"就像是笼罩在台湾国民党人心中的阴霾,每每提到"覆国"之事,他们心中难免怨恨,更何况孔令伟和孔令侃到了台湾依旧是春风得意,国民党老人们都"尊称"他们是"夫人派余孽"。
图|宋美龄和孔令伟
抗战之时,孔令伟所居住的孔园紧挨着蒋介石和宋美龄的住所。孔园是黄山别墅群之中最为豪华的宅邸,被茂盛的桂花树环绕,所以又被称为桂堂。
因为孔祥熙夫妇平时应酬很多,在家中的时间比较少,桂堂实际上成了孔二小姐的私人别墅。她从美国空运来全套实木家具,配以进口留声机,巨大的客厅成了"舞厅"、"迪厅",蒋介石不堪其扰,奈何夫人疼侄女,自己只得搬到云岫楼去。
沈醉在回忆录之中写下这样一个故事,孔令伟在家中召开舞会,当时正是旱季,花溪水少,水力发电站的电力不足,她命令将镇上所有商店住户的电路关闭,以保证她家的供电。
于是只要她召开舞会,山下无人家开灯,山上孔家却是灯火辉煌。
谁能想到,在亡国之际,国民党总指挥部的所在之处,竟然藏着这样一处逍遥地。
作为孔家的后代,孔令伟继承了父亲的理财手段和赚钱才能,自然也是继承了贪婪无度的基因。
国难之际,孔令伟身无官职,却能在大后方兴风作浪,大发国难财。重庆行政院院长官邸秘书处的大小秘书们、副官,孔令伟都可以直接指挥;她和哥哥孔令侃控制的中央信托局运输处,早就已经安插了自己的心腹,俨然成为孔家的独立王国。
孔令伟在家中,可以直接插手孔祥熙的公务,甚至干涉财政部的人事安排。
孔祥熙的秘书陈延祚为巴结孔令伟,将所有的文件都先送来给孔令伟过目。这些文件之中,哪些会马上送到孔祥熙手上,哪些会被压几天,或者干脆"选择性遗忘",都由着孔令伟的心情。而对女儿孔祥熙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从未要求她回避。
因为孔令伟"大权在握",所以不少人有事求孔祥熙,会从孔令伟下手"攻关",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贿赂款。
抗战之前,蒋介石曾发起全国性献金购买飞机运动,国内各地的爱国民众和海外的华人华侨踊跃捐款,筹集了一大笔款项。
这是救国救民的钱,是给国家精心培养、一心报国的飞行员战斗和保命的钱。
可惜这笔钱却落到时任中国空军航空委员会秘书长、所谓的"空军之母"宋美龄的手中,宋美龄又交由孔令伟管理。
图|宋美龄与孔令伟合影
孔令伟在和美国飞机制造商讨价还价之时,硬是将报价从10万美元压到8万美元,美国自然不愿吃这个亏,将发动机从马力降到了马力。
每架飞机2万美元的差价,就这样落到了孔家的口袋。
出了人命官司,侮辱国民党高层官员,这些在孔令伟这里都是打打闹闹,孔祥熙和宋美龄总有办法为她解决。唯有一次,孔令伟大胆挪用了桂系的军饷,导致前线的将士们两个月都没有领薪水,蒋介石大发雷霆,终于给了她一耳光,也仅仅只有一耳光而已。
孔令伟从香港空运奇缺物品,在重庆出售牟利。凭借姨母和父亲的关系,她能轻松疏通航空检查站的各个关节,"收货人"写的是财政部总务司司长边定远的名字。而这些运输飞机,本应该是去运送抗战物资的。
这位从没上过一天正经学的大小姐,无须去懂飞机,也不必弄懂军事,更没有对同胞生命的敬畏。因为就孔家而言,"国破"不一定"家亡",他们早就用金钱埋下了后路,人命在孔二小姐心中,哪里比得上她那些日日有肉吃的洋犬呢?
孔令伟的无法无天并没有让父亲感到羞耻,反而让他觉得成功挖掘出了女儿敛财的才能。不久之后,孔令伟就接过了父亲的祥记公司、广茂新和晋丰泰几个老字号,并且成立了自己的企业——嘉陵公司。
年底,日本偷袭珍珠港后向英美宣战,香港即将沦陷。在港的大批爱国人士需要紧急撤离。蒋介石亲自派专机去香港接《大公报》的主编胡政之前往重庆避难。
这是飞往重庆的最后一架飞机,不少人在重庆机场焦急地等候着。万没有想到,来机场迎接胡政之的《大公报》编辑,见到的却是孔家一家人、孔家保姆和大量的行李包裹,最后走下飞机的是孔令伟的7只宠物狗。
《大公报》属CC系控制,与孔祥熙向来不和,这一幕被《大公报》如实报道,举国哗然。
后来,群众又听闻陈济棠夫妇、何香凝、许崇智、郭沫若、茅盾等政客名人都被拦在飞机前不得回重庆,更是激起滔天民愤。傅斯年愤怒大骂"杀飞狗院长孔祥熙以谢天下"。
抗战正在最艰苦的时期,举国青年为战场上流的每一滴血揪心不已,为爱国人士的人身安全担心忧虑。更何况此时此刻物资匮乏,平民百姓砸锅卖铁、忍饥挨饿也要先保障前线的供给。蒋介石曾亲自下令节约汽油,重庆和大西南的交通线上随处可见"一滴汽油一滴血"的大字招牌。盗卖汽油的司机,一经发现,无论多少,直接枪毙。
而孔二小姐,竟让飞机运7只狗,置爱国人士的生死于不顾。国法何在,党纪何在?
全国各地的学生开始示威游行,成立"倒孔委员会"要求蒋介石罢免孔祥熙。迫于舆论的压力,蒋介石决定给孔祥熙一个台阶,让他主动辞去财政部长一职。
其实,这7只洋狗并不是孔令伟的,而是美国机师的,但此时此刻,谁愿意听她的解释?
图|美国时代周刊上孔祥熙中年的照片
被逼得卸下左右臂膀的蒋介石也很愤怒,在日记上写道:"国人与青年皆无辨别之智能,故任人煽惑,以致是非不彰,黑白颠倒,自古皆然。"
蒋介石倒是挺为自己的"小可爱"干女儿叫屈,他尚且还没想通,公众情绪的积累并非因这7只洋狗,而在于国民党高层明目张胆的腐败,在于孔家只手遮天的黑暗,在于孔二小姐这些年损事做尽,老百姓们惧她的枪,怕她的车,说到她的名字都像是搅了舌头一样晦气。
孔祥熙和宋霭龄定居美国后,孔令伟去了台湾,在姨妈的纵容之下依旧过着逍遥日子,贪污敛财之嚣张更比从前。
20世纪50年代,台湾没有高档宾馆招待外国政要和商贾,极好面子的蒋介石和宋美龄下决心建一家高档次的大型宾馆。
他们曾在台北多地勘察,蒋介石听从宋美龄的建议,决定将其建在基隆河河畔,圆山的山腰,蒋介石亲自起名为"圆山饭店"。
当时台湾经济非常困难,选址又正好在台湾安全局头顶,站在饭店西侧就可以将安全局看得一干二净,国民党内也有不少抗议的生硬。
蒋介石一面指示台湾银行董事长负责筹款,借贷2亿台币;一面给主管安全局的蒋经国施压,最后安全局不得不另选地址。
圆山饭店从年开始动工,次年主体建成,第3年又修了游泳池、网球场等设施。
年,即将完工的圆山饭店已经十分引人注目,宋美龄却越来越看不顺眼,觉得琉璃瓦的颜色不对,下令全部换掉,一下子又花掉了万元。
年,圆山饭店才算全部完工。
图|蒋介石和宋美龄在圆山饭店内
圆山饭店规模宏伟,服务设施齐全,曾被美国《财富》杂志评为世界十大饭店之一,被人称为台北"紫禁城"。在介绍圆山饭店之时,《财富》杂志称这是宋美龄的私人饭店。
的确,这座台湾银行借钱也要建的饭店,在落成之后,既不是公营,也不是个体,在宋美龄的把控之下稀里糊涂地运营着。
宋美龄在看到这篇报道之后异常生气,发了通火:"圆山大饭店是台湾政府的,怎么是我的?"
而事实上,根据后来台北的"立法委员"调查,圆山饭店的建筑和设备都归宋美龄所有,地皮则是当局所有。
国民党内部不满者众多,只是碍于蒋介石还活着,不好发作罢了。
年8月,蒋介石病重住院,宋美龄忙于照顾她,没有时间管理圆山饭店,便将大权交给了完全孔令伟。从此孔令伟在圆山饭店说一不二,即便没有任何职位,圆山饭店数百名员工依旧尊称她为"总经理"。
圆山饭店获利颇丰,而税务部门从不敢去收税。内部财务,孔令伟也做了不少手脚。
孔令伟经常将饭店的巨额收益汇到美国的私人账号之上,如果宋美龄需要大笔钱花费,孔令伟就将钱从纽约调到台北。
图|圆山饭店
圆山饭店的产权和财务问题已经严重影响了宋美龄的形象,甚至有饭店对税务部直接抗议:"你们收了圆山饭店的税,再来收我们的。"
为此,蒋介石决定成立一个"财团法人台湾省敦睦联谊会"来做表面上的管理组织,组织成员全都由宋美龄亲自制定,实际上掌权的仍然是孔令伟。
孔令伟在圆山饭店与人打交道,一口一个"蒋夫人"、"我姨妈",没有将所谓的"联谊会"放在眼里。
年,蒋介石病死。
圆山饭店仍然操控在宋美龄的手上,后来宋美龄去了美国,住在孔家购买的豪宅里面,孔令伟觉得在台湾没了依靠,只得跟着去了美国,只不过她仍然利用国际长途电话遥控指挥饭店之事。
那时候,圆山饭店要为宋美龄和孔令伟准备食物,一次次空运到美国,尤其是逢年过节,圆山饭店为赶制孔令伟的食物,要提前准备一个月的时间。
此时的圆山饭店已经出现了巨额亏空,是集体贪污和舞弊的温床。蒋经国不得不出面治理圆山饭店问题,马上找来了一直被架空权力的董事长周宏涛,让他不要畏手畏脚,着手管理。
周宏涛接手圆山饭店不久后,不仅还清了原来的贷款,还获利三亿多元新台币。此时的人们才猛然意识到,这些年孔令伟通过圆山饭店鲸吞的数额可能已经超出他们的想象。
年,蒋经国突然病逝。据蒋经国的贴身秘书戴燕说,蒋经国去世的消息刚刚传到美国,孔令伟没有任何难过,竟然大肆狂笑起来。
孔令伟再次在姨母的支持之下来到台湾,为的就是接管圆山饭店。
图|圆山饭店内主楼大厅后墙悬挂着蒋介石、宋美龄以及圆山饭店相关历史照片
周宏涛手下的人被统统赶走,为了宋美龄的脸面,周宏涛决定辞去圆山大饭店董事长的职务,声明再也不会过问饭店的任何事务。
而这次孔令伟接手圆山饭店,正是台湾外交的落寞时期,饭店生意冷淡,她一手扶持上来的董事长熊丸是她的密友,和她真的是一路人。
熊丸大笔捞财,被饭店员工集体举报后逮捕入狱。圆山饭店再次陷入亏损,靠着孔二小姐在海外巨额资产的利息运作。最后孔令伟也只能不了了之,灰溜溜回到美国。
无论宋美龄还是孔令伟,都已经无法阻止蒋家失势,她们的声望也一天不如一天。
孔令伟似乎有些惧怕了,开始变得更加多疑、奇怪。
她本就抗拒照相,好像照相就会被别人窥视,此时更是深居简出,到哪里都戴着墨镜,难得露出真面目。
宋美龄将蒋医院和华兴中学也交给了孔令伟管理,孔令伟看病只信任几个大夫,变得越加疑神疑鬼,吃饭只吃两、三位师父做得菜。
她越来越相信风水,风水先生说她家门前两根电线杆像两根香,她吓得立刻下令把电线杆拆了。
年,孔令伟在美国诊出了直肠癌,她不信美国的大夫,忍着腹痛悄悄回到台湾,医院。
图|孔令伟、宋美龄和孔令侃合影
两次开刀后,孔令伟的病情暂时控制住,但绝对不听医生的建议化疗,马上回到美国去给宋美龄过生日。
不久癌细胞转移到了肺部,孔令伟医院。
之前蒋介石重病之时,孔令伟随手翻看了一些医学书,感觉自己已经是医学专家,对着蒋介石的医生们指指点点,巴不得亲自给蒋介石开药,医生一见到她就赶紧收医案。
这一次轮到她自己,她便好做主了。医生建议她化疗,她坚持放疗;医生建议她两叶肺一同治疗,她只允许治疗一叶肺……好像医生的决定都好像是要害她一样。
后果可想而知,癌细胞一直扩散,医生断言她能再活半年,半年后她果然开始昏迷不醒,彻底证明了她愚昧无知。
宋美龄冒着随时都可能心跳骤停的危险来台湾见她最后一面,在她床边自言自语了好几天,始终没有再唤醒她。
孔二小姐去世后,家人给她挽髻,还穿上了旗袍。
她装了一辈子男人,也真是到了挂在墙上的那一刻才老老实实做了回老太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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