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我们讲一个颠覆你对人情世故认知的故事。老纪记述这个故事的时候,自己都有些后怕,人心何止隔肚皮,完全是隔着一层利益的外壳。这里是诡话老纪,欢迎大家。还是这句烦人的老话,创作不易,喜欢老纪故事的亲亲,多多评论,多多按赞,多多分享,老纪衷心感谢大家!
这个故事发生在四十年代,当时村里最大户就是范家,当家人是范秀才,五十多岁,也就是以前提到过的大喜姥爷范老二。年轻时,他爹想让他考取功名,可刚参加府试没过两年,上面就取消了科举制度。与他爹心心念念的功名再也无缘。村里人感觉叫范童生有些别扭,就称呼他为范秀才。慢慢地,范秀才几乎成了他的名字。
村里老海,是年轻时从外地来的。个子不高,还有些驼背。没什么不良嗜好,也没有特别的性格或是本事,但老海识字,常看些风水阴阳之类的老书。老海木讷寡言,见了谁都乐呵呵的,他干不得重活儿,就不能种地,还好范秀才仁义,收留了他。老海就给范家当了二十多年的羊倌。
范秀才怕羊的味道影响村里人,就把羊圈建在村南打谷场的北面。后来范家人在羊圈旁,建了一处小院子,盖了两间土坯房,让老海住了进去,也方便照顾羊儿们。范家人也试着给老海说亲事,可没能找到合适的人,老海就成了老光棍。老海下午把羊收回来后没事干,就给村里人修修东西,或是补补牛马的缰绳,到秋天给村里人编柳条筐。不是他编筐的手艺好,是村里人照顾他,有条件的给点钱,没条件的给点米面或烟酒。
老海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戏,当附近有戏时,放一天的羊后,他还要和四村赵玉楼他爹一起去看夜戏。老海比孙明小两岁,因为孙明从来不调侃老海,老海也把孙明当大哥,所以经常去孙明家聊天。有点什么吃的,也常给孙明的几个孩子留着,他尤其喜欢孙明二儿子孙二喜。
那年秋天,村里有些人家就让老海去给编筐子,老海就常去柳树沟放羊,顺道割些柳条回来,他小院里的柳条都码起了小山。范家也体谅老海,每到秋天就给零时找个帮手,二喜十二三岁,赶上学堂放假,就和老海一起去放羊,二喜天生力气大,几乎赶上成年人的力气,所以也常帮老海背柳条,两人的关系俨然就是一对叔侄。老海教二喜编筐,二喜不喜欢,二喜更喜欢老海的藏书,尽是一些风水阴阳方面的古书。孙明不准二喜看这些,他就常常躲在老海家里偷看,老海常给二喜拿些好吃的。
有一天晚上,老海没有编筐,他提着酒找到孙明。酒过三巡,老海叹气,说是自己孤身一人,还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办后事。孙明也安慰,范二爷仁义,亏待不了他的。再说了,你这还不到四十岁,正是壮年,别想这些事,等你积攒些钱,再让范二爷给你寻上一房媳妇,怎么说也得有个三四十年的生活。
老海也不搭话,说是二喜喜欢他那些闲书,你也别太刻意了,其实这些书还有点用处。孙明也不回话,当然还是不想让二喜看这方面的书。老海接着说他的,他放羊走遍了这道沟,他选好了一处地点,作为他以后的归宿。孙明也没打断老海。老海说是他没后人,也不用考虑什么给后人积福,死活想着自己就行。他选的那块地,占了范二爷家的农田,怕范二爷不同意,就想让孙明和范二爷说一下,毕竟孙明是范二爷的女婿,孙明就答应了。
老海选的位置,就在我们村北面山坡的几棵老榆树边,他还带孙明专门去看了,指定了具体的地点。孙明也当是笑谈,看着还年轻的老海,笑着答应了。后面的几天,老海放羊回来后,也不再出门,天天编筐,但都是编到一半就停下,又开始另一只。那天晚上,老海把他所有的藏书都装到一个包袱里,连带二喜,一起送回了孙明家。和孙明说,这些闲书,二喜要是喜欢,你可以适当让他看一下。要是实在不让他看,别烧了,放起来。最后告诉二喜,明天不要他去放羊了。没等孙明说什么,老海转身离去。
第二天早上,二喜还是跑去找老海,老海从不锁门,堂屋墙角堆了一堆没编完的筐子,还温乎的火炕上,老海几乎没了气息。二喜叫来了姥爷,喊来了父亲。郎中还没到村里,老海就在迷糊中离开了。
孙明想到,前几天老海专门和他说这些事情,难道是老海知道自己要走了。他就把老海的想法和范秀才说了,范秀才也没考虑,想想给自己放羊近二十年,把羊儿养得膘满肉肥,体格强壮,就同意了老海最后的要求。范秀才也大方,请了戏班子,给老海唱上一晚,村里很多人来看戏。人群边上的二喜,没事就看看四周的人们,他看到老海家院墙的拐角上,蹲着一个人,光线不好,也没看太清。过了一会儿,二喜突然想到,那个人,特别像老海叔,他再回头去看,那人影还在。那时的村里没有电灯,二喜只能借着院里的灯笼光辨别,只是看清个大体样子。二喜就慢慢挪到了人群后面,盯着墙角的黑影,悄悄走了过去,或许是二喜年龄不大,可能还不完全明白人去世的概念,就没有一丝胆怯的表现。
他走近了,门口挂着的纸灯笼,照到那人影的身上,没错,就是老海,虽然穿着一身新衣服,但背后那个大疙瘩,是他独特的身份证明。二喜轻轻叫了一声海叔,老海回头看到了二喜,不由得一震。二喜绕过一人多高的门墩,再看墙角,老海消失了。他叫着海叔去墙角寻找,可什么也没有。
老海的事情处理完了,老海的东西该烧的也都烧了,院子里那些柳条,也没人愿意拿走,包括那个没编完的筐。过了几天,范家又找来新羊倌,是远村一位孤寡老汉。刚放几天,这老汉工钱都不要,凌晨卷铺盖就跑了。范秀才去安排人收拾屋子,那人说屋里有几个编好的筐,可能是老汉给编的,也就没多想。
范家又找了别的羊倌,这次说好了,有什么事就提出来,不要私自离开了。第二天,羊倌找到了范秀才,说是他的屋里怎么还有别人住啊,他刚睡下时,就听到堂屋有人编筐子,他出来一看,什么也没有。第二天早上发现,昨晚还是一
半
的筐,今天早上竟然编好了。范秀才很是吃惊,但没敢给羊倌说,只说是村里有位村民常来编筐,忘了给你说。然后给羊倌安排了别的住处。范秀才找孙远盛帮忙,范秀才比孙远盛小两岁,从年轻时就称呼其为盛哥,孙远盛经常外出,见过的事也比较多。孙远盛也感觉有些麻烦,他经历过一些古怪的事,但他不会处理啊。亲家开口,他也不能不管。孙远盛就决定,晚上先去看看情况。傍晚前,孙远盛点亮了老海屋内的油灯,他也不进屋,爬到旁边麦场一堆麦草垛上。到了八九点钟,一个人影进了老海院子,抱起院里的柳条进屋了,孙远盛能看清,那就是老海,除了那身新衣服,和他平时一样。
油灯的灯油烧没了,后面是什么情况,孙远盛也没看清,第二天早上再看老海屋时,什么也没有。孙远盛和范秀才说了这事,老海也没干什么坏事,每晚就回来编筐,咱等他编完筐再看。
这几天,孙远盛每天都看看老海院里的柳条,老海屋内的筐,也堆了很多。直到剩下的柳条最多就能编一个筐时,孙远盛再次爬到了麦场的麦草垛上。老海今晚没有编筐,孙远盛看到,老海提着筐,给村里每户人家的院门口都放一个筐。那晚,村里的狗叫了半夜。孙远盛盯到油灯熄灭,只见老海提着筐出去,空人回来,反复多次,直至灯灭。于时,孙远盛告诉范秀才,老海只是为了给村里人编完筐子,这么多年,他也能体会到村里人对他的照顾,给村里人编最后一个筐,应该算是他的报答了吧。早上,很多村民们起床发现新筐,很是高兴,都提进了自己院子。范秀才看老海懂得感恩,就让人去老海的土堆上烧了些东西。
村里又恢复了正常的平静与祥和,大人们都热火朝天忙着收拾庄稼,孩子们天天在麦场疯玩,二喜偶尔偷偷看老海的古书。村里发生怪事了,很多十多岁的孩子们,开始莫名的发烧昏迷,或是颠笑或是暴躁,包括二喜和三喜他们,郎中都来不及看病了。范秀才安排人,医院的大夫,大夫来看,怕是恶性疾病,通知了县上,把村子封了起来,经过两天的观察,没发现有传人的现象,这才解除。但孩子们的病症,不论打针输液,就是不见好转,一直就在昏迷中,还说胡话,说是要走,要出去。没办法,这些孩子们几乎是被绑在家里的。
范秀才再次找孙远盛商量,孙远盛想到了袁老头,赶紧套上马车,直奔县城。袁老头是一位老中医。是在十几年前的半路上认识的。当年,袁老头给孙远盛治好了跟车的杨三庆。过了两年,袁老头来村里了,在孙远盛家里住过一些日子,还帮村里人治了一些病。后来,袁老头在孙远盛的开导下,不再流浪,回到了县城的家里,在儿子的药铺坐堂。孙远盛和袁老头相差十几岁,却是莫逆之交,孙远盛经常给袁老头送些农村的瓜果蔬菜,老头也给孙远盛拿些好酒。
已经七十多岁的袁老头,带着药箱来到了村里孙明家。县城的大夫也知道袁老头,但当时他们就很抵触,不同意袁老头检查。孙远盛也不客气,治疗几天,范老爷的钱花了一箱子,孩子们却没有明显的好转。还不让我们想办法救自己孩子,你们这是把人当摇钱树啊,简直是缺德之极。在孙远盛的一顿训斥下,那些人灰溜溜的跑到范秀才家告状了。
孙远盛让袁老头先给三喜看,三喜年龄小,体质没二喜好。袁老头就又是把脉又是摸又是看,嘴里念叨着,来得急,来得急。然后把所有人都赶出屋子,用银针一顿操作。不一会儿,众人听到了三喜的哭声,老头把人叫进去,让人给孩子喂些稀饭,喝点姜汤,说是孩子虚弱,晚上应该就好了。来围观的村民们,哭着让袁老头救救他们家孩子。如果解开绑孩子们的绳子,他们就会不停折腾。于是,孙远盛只能带着袁老头,挨家挨户,去给村里别的孩子们治疗了。医院那些大夫们,带着范二爷看到孩子们不再发烧,意识也在恢复时,剩下的钱也不敢要,悄悄溜出了村子。
忙乎到天黑,孙远盛才把袁老头带到二喜跟前,不是他不想给二喜治,只是他在村里极有威望,不能总想自己,亏了村里人。袁老头也顾不上休息,先给二喜人中扎了一针,可二喜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,稍微有些反应。袁老头头上冒出了汗水,他把孙远盛叫了进来,说二喜的情况很不好,拖延的时间有些久了,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。孙远盛也心疼,强忍泪水,让袁老头下手。袁老头让孙远盛把二喜衣服全脱了,四肢分开,绑了个结实。孙远盛不敢再看,也出了屋子。在场的人听了孙远盛的话,顿时都哭了起来,二喜奶奶几乎晕倒,一拐棍差点敲到孙远胜的头上,想说什么又没开口,然后伏案哭泣。屋里传来了扑腾声,袁老头把孙远盛和范秀才喊了进去,他们看到二喜面目狰狞,正在反抗,不让袁老头扎针,二人赶紧上去帮忙压住。爷爷和姥爷被眼前的小孙子吓坏了,二喜脑门上青筋暴起,血红的眼睛几乎要爆出眼眶,嘴里咬着的毛巾也能看到牙齿边上的血迹,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,犹如深邃黑洞里野兽发出的低吼。
袁老头说,他的最后一针,要扎到二喜的舌下,需要他们帮忙。孙远盛去找来一块小木板,把毛巾换下来。袁老头看了一眼说,幸好二喜现在的舌头僵硬,能看到穴位,不然还真没办法了。为了保险起见,袁老头让孙远盛用另一块木板抵住二喜的舌头。袁老头举着针有些犹豫,几次手起又放下。袁老汉突然说道,我已经扎了这么多了,如果这一针下去,你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。不知道这些孩子们哪里得罪你了,哎,这些可怜的孩子们。当袁老头念叨孩子时,二喜的反抗好像小了一些。袁老头看有效果,接着说: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我已经是老干柴,没多少时间了,我也不在乎这些了。这孩子对我而言只是外人,你不听劝,我也就不再犹豫了。如果我再举针,你还不走,我就下针了,你别怪我不留情面了。
孙远盛和范秀才也听不懂袁老汉在说什么,也没心思去问。袁老头说完,刚举起手中的针,二喜突然不再折腾,闭眼瘫软在炕上。孙远盛看看袁老头,袁老头示意让他把木板拿出来。用力有些过头,二喜的舌头被划破了,流了很多血。二喜突然哭出了声,睁眼看到爷爷和姥爷,更是委屈的眼泪哗哗。舌头受伤了,含含糊糊说不清话。袁老头也叹一口气说,总算好了,我还从来没用过这么多针,就像白天,基本上三针就好。袁老汉交代,今晚什么也别吃了,多喝点水,明天早上再吃稀饭吧。舌头破了,恢复很快的。第二天,袁老头问二喜去哪了,二喜含糊着说,老海带着他和好几个小伙伴去草原放羊,那里风景好美。后来伙伴们一个一个就走了,他也想回家,却找不到回家的路,老海也不送他回家,他哭了好久才回来的。大人们也不能说太多,就让二喜好好休养。袁老头问谁是老海,孙远盛把这些日子的前前后后,都给袁老头讲了。袁老汉建议他们,赶紧请位先生,去老海的土堆位置看看,这老海看了几十年书,肯定也没白看。
范秀才托人请了先生,先生来看后,也十分震惊。说这老海以前没有子嗣,实在不甘,他选的这个地方,能让他聚而不散,把他的残念送到了村里有孩子的人家,经过一些时间的酝酿,那些残念形成气候,侵入孩子体内,再把孩子们都带走,到另一边去陪伴他。
孙远盛问他怎么能分布到这些孩子们家里时,先生说,这种方法很多,但都是看得见的载体为多。孙远盛突然想到了柳条筐,是的,家里只有孤寡老人的,都没有收到老海的新筐。孙远盛顿时豁然开朗,看似老实本分的老海,在最后时刻,还是败给了颜面与嫉妒。先生让村民们把那些柳条筐都拿到一起,当场焚毁。又连续操作几天,先生给老海选了一处比较远的地方,说是有利于老海的飘散。又经过一番操作,说是把老海完全送走了。
谁能料到,人在想到自己的利益之时,会做出让人不能理解并且讨厌痛恨的事情。村里太平了,老海完全不再属于我们那道沟了。这件事后,二喜对那些老书更是痴迷,以至于在二喜成人后,成了村里很难评价的一个人。到他中年之时,这些经历,甚至给他带来了致命的灾难。这件事有些伤感,老纪以后再给大家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