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朝至正年间,潮州府下浒村有一对兄弟,父母早亡,留下一份产业。哥哥石有利精于算计,虚伪狡诈,弟弟石有恩为人忠厚,诚实笃信。
前些年石有恩年龄小,石有利对其还过得去,最起码吃饱穿暖不成问题。
但是日常生活中,石有利经常戏弄石有恩,比如两人一起在地里劳作,石有利借口肚子疼,叮嘱石有恩好好干活,自己跑回家睡大觉。
有时家里做了好吃的,石有利故意指使石有恩去远处的村子打酒,等他回来,好吃的已经所剩无几。
对此,石有恩从不计较,因为他也从没怀疑过哥哥算计他。
石有恩为人善良,经常帮扶弱小。有一次赶集回来,石有恩卖了自家种的旱烟,买了一些粮油物品,拉着车往回赶,正好遇到一个乞丐,虚弱地倒在路边。
石有恩停下车将其搀扶起来,喂了几口水,又将买的包子拿出来,分了一半给乞丐吃。
石有恩回家之后,由于包子不够吃,了解到石有恩把包子给了乞丐,石有利顿时火大,把石有恩骂得狗血喷头,罚他不许吃饭。但石有恩并未放在心上,过后遇到这样的事情,照样帮扶。
石有利无奈,经常给村里人发牢骚,说石有恩傻。村里人不明所以,还以为石有恩真的很傻,背地里都叫石有恩“二傻子”。
石有利十八岁那年,该议亲了,他相中了村东头的一个女子,去那家里提亲,人家提出要拿出二十两聘礼,还要三间大瓦房,否则免谈。
石有利愁眉苦脸,全部家当拢共算下来勉强能凑够二十两,但是家里房子一共只有三间,本来他打算兄弟俩每人一间,留出一间来作为客厅。现在女方一开口就要三间房子,他根本拿不出来啊。
想着自己未来的媳妇,再看看与自己共享家业的弟弟,石有利脑中冒出一个念头:如果这个弟弟不在了……
想到这里,他脑海中顿时勾画出一幅蓝图:独享父母产业,揽着娇妻美妾,儿孙满堂,笑声阵阵……
“哥。”石有恩的喊声打破了石有利的美梦,他不耐烦地问:“什么事?”
石有恩说:“我去井边打水了,你等会把灶火点上,我回来做饭。”
“好。”石有利应了一声。
石有恩出门了,石有利的心却活跃起来:如果弟弟失足落井,神不知*不觉,家业不就全是自己的了么?
想到这里,他悄悄跟着石有恩出门了。
井边静悄悄的,环顾四周,石有利一个人也没看见,他慢慢凑上前,心怦怦直跳。
眼看已经来到石有恩身后,石有恩正全神贯注地打水,半个身子探在井的上方,丝毫没注意身后多了一个人。
石有利屏住呼吸,伸出了罪恶的双手,正要用力,忽然不知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衣领,往后一拉,石有利坐在地上。
石有利气急败坏,往后一看,是村里九岁的二狗子,这几天可能在练习钓鱼,到处甩鱼钩,今天好巧不巧地就甩到了石有利的衣领上,把他给勾倒了。
二狗子冲着石有利做个*脸,蹦跳着跑了。石有恩听见动静,看见石有利坐在身后,惊喜地喊了一声:“哥!”他还以为是哥不放心自己,来帮自己提水呢。
石有利从地上爬起来,也没理石有恩,悻悻地走了。石有恩望着石有利的背影憨憨地傻笑。
一次不成,再来一次。机会很快就有了。
这一日,弟兄俩拉着车下地,路过一个斜坡,石有利说:“弟弟,上车来,我拉着你。”石有恩很高兴,觉得哥哥对自己真好,于是就上车了。
石有利拉车改为推车,走上了斜坡。斜坡不算陡,与地面大概呈三四十度角,但如果下坡速度快,惯性也是很大的。
石有利推着车越走越快,走到斜坡一半的时候,双手一撤,任由车子带着石有恩飞奔而下。
石有恩大声惊呼,本能地一跃而起,由于常年干农活,石有恩的身手还算灵活,一下子跳进了旁边的草丛里。
与此同时,空车快速到达坡底,翻扣在地上,车轮兀自打着转。
看计划落空,石有利假意做出急切状,连哭带喊地跑到石有恩跟前,拉起石有恩检查有没有受伤,还连连拍着胸脯说:“吓死哥哥了,对不起,哥哥手滑了。”
石有恩不知是计,反而安慰石有利:“没事的,哥,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。”
两次计划不成功,石有利有点着急,正好清明节要到了,兄弟俩买了祭祀用品,清明节这天上了山。
烧完纸钱,石有利对石有恩说:“咱哥俩走走吧。”石有恩答应了。
兄弟俩朝山上走去,石有利故意引着石有恩朝悬崖那边走。
路上,遇到一个乞丐,擦身而过的时候,石有恩听到乞丐说:“小心你哥哥。”声音很小,石有恩还以为是错觉,但细品乞丐的话,再联想这几天发生是事情,石有恩暗暗留了心。
哥俩来到悬崖边上,石有利一直在没话找话,且一反常态,句句奉承着石有恩。
若是往常,石有恩一定欣喜异常,但今天听了乞丐的话,再听石有利的话就觉得十分怪异。
这时,石有利说:“听说悬崖壁上总会有人参啊灵芝啊什么的,我们瞧瞧有没有。”说完探出头朝着悬崖下方望了望,眼睛余光却注意着石有恩。
石有恩也装模作样地朝着悬崖下探了探身子,接着又缩回来了,说:“不行啊哥,眼晕。”说完就坐了下来。
石有利一看,就用话激石有恩:“哎呦,男子汉大丈夫,哪能怕这点高度,你看看哥哥我,就不怕。”说完又朝着悬崖边探了探,眼睛却望着石有恩挑衅。
石有恩佯装被激怒,边说“有什么不敢的”边站了起来,朝着悬崖下探出了身子。
石有利大喜,绕到石有恩身后,毫不迟疑地朝着石有恩后背推去。
谁知石有恩就探了一下,接着又坐下了。
石有利的手推了一个空,身子随着惯性朝着悬崖下一头栽了下去。
虽然有乞丐的提醒,石有恩也没想到哥哥真的会推他,看到石有利栽下去,石有恩下意识地抓了一把,却只抓到了哥哥的一片衣角。
石有利像断了线的风筝,坠落到了崖底,一命呜呼。
与石有利议亲的那家人,听说石有利没了,石有恩一下子有了许多家产,就想着把女儿嫁给石有恩。
那家人托媒婆来找石有恩,告诉他之前准备说给石有利的女方,如今自愿嫁给他。
石有恩虽然义气,人却不傻,哥哥出事后,他联系到之前发生的事情,明白了哥哥想独占家产,就是因为女方要的彩礼太多。
如今哥哥不在了,女方说要嫁给自己,且没再提彩礼的事情,但石有恩觉得女方就是冲着自己的家产来的。
像这样的女子,石有恩觉得太势利,不可靠,于是拒绝了婚事。
谁知女方那边听说被拒,十分恼火,到处造谣说石有恩是个傻子,送上门的亲事都不答应。
村里本来就有石有恩“二傻子”的传言,如今又有新的传言,不明真相的人都信了石有恩是傻子,所以石有恩虽然有了资产,却很难说亲,女子一听说他是傻子,就都不愿意嫁给他了。
石有恩也不恼,依旧我行我素,踏实干活,经常帮助别人。
一日,石有恩去地里干活,回来得有点晚,遇到一个人饿晕在路边,就将人背了回来,又是喂水,又是加被子保暖,一阵折腾之下,那人才悠悠转醒。
那人醒了,第一时间不是感激石有恩,看到石有恩搭在自己头上试温度的手,猛地坐起来,伸出手打了石有恩一巴掌。
石有恩脸上火辣辣地疼,看着那人发愣,半晌才反应过来,问道:“我好心救了你,你为何打我?是脑子摔坏了吗?”
说着,石有恩又伸手去触碰那人额头。
谁知那人反应更激烈,直接对着石有恩又是一巴掌。
石有恩被打蒙了,继续问道: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
那人看石有恩对自己确实没有冒犯之意,这才稍稍松了口气,低着头说:“你先出去!”
石有恩没听清,问:“你说什么?”
那人提高了声音:“我让你出去!出去!”
石有恩忙不迭地说:“好好好,我出去。”说完麻利地退了出去,还关上了门。
来到院子里,石有恩才反应过来,这是自己的家啊,自己为什么就出来了呢?
他有心回去问清楚,想到那人刚醒,可能还迷糊着,就摇了摇头,去了厨房。
等石有恩熬好了一锅米粥,盛好了准备给那人送去的时候,听到门外有动静,抬头一看,顿时呆愣当场。
一个俏生生的女子站在门外,正笑盈盈地看着他。
石有恩看这人眉眼有点熟悉,一时又想不起是谁,就问:“你是谁?怎么进来的?”
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说:“恩公,你救了我,这会怎么认不出我了?”
石有恩恍然大悟,指着女子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:“你,你,你是女的?那为什么穿着男人的衣服?”
女子走进厨房,坐在石有恩身边,说了自己的身世。
原来女子叫秋玲,岭南人氏,因家乡闹灾荒,她跟随父母一起逃难来此。谁知父母不堪劳累,相继离世。
她一人孤苦伶仃,到处流浪,怕遇到登徒子,就换了男装打扮,今天讨饭不顺利,结果饿晕了,被石有恩救了回来。
刚开始秋玲以为石有恩认出自己是女子,对自己有所图,所以才打了他。
后来经过一系列回忆、反思,觉得是自己是误会了石有恩,于是特意来跟石有恩道歉。
石有恩不以为意,反而佩服秋玲的胆量,也很同情秋玲的遭遇,于是问秋玲今后有什么打算。
秋玲眼神里一片茫然,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
石有恩说:“要不你留在我家吧,我们结为兄妹,我挣钱养活你,你在家帮我收拾家务,将来有合适的人家,你就嫁过去,怎么样?”
秋玲低头不语,半天才道:“我喜欢你的人品,为什么你不考虑娶我呢?”
石有恩又惊又喜,没想到自己一个娶亲难,如今竟天上掉下来个媳妇,当下答应下来。
后来,石有恩与秋玲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成婚,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