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暗恋冷光十年。
在他离婚后,我终于鼓起勇气表白,“可以喜欢我一点点吗?”
哪知下一秒,他竟将我拥入怀中,“可以不止一点点。”
1
“你听说了么,冷光离婚了!据说他老婆家境殷实,要举家移民澳大利亚,冷光不愿意倒插门,三年婚姻就掰了!”
“这都是半年前的旧八卦了,离婚前他老婆还流了一个孩子,怎么求他,他都不肯回头。”
“冷光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,没想到这么渣!”
徐晨曦从教室返回办公室拿教具时,正听见两个助教嚼舌根,她脸色一沉,呵斥道,“都不用工作了吗?!都干活去!”
助教嘴里嘟囔着“老处女”不情愿地散开。
徐晨曦凶巴巴地瞪着助教,她知道自己是大龄单身女性,无论内心多么焦虑,气势绝不能输。
怒视助教离开,拿完教具转身看到冷光就在自己身后,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收敛,瞬间变身小绵羊,低低叫了声“师父”。
隔着口罩,徐晨曦咳了起来,咳得要喘不上气。
“医院?”冷光皱着眉,面色严厉。
冷光是出了名的铁面工作狂,不少小姑娘在他手下不出三个月就要递辞职信。只有徐晨曦,越虐越勇,竟成为曙光教育集团战绩最辉煌的讲师之一。
别人觉得冷光凶巴巴,但徐晨曦总能听出他话里的关切。心里窃喜,隔着口罩肆意地咧着嘴笑,连眉眼都弯起来了也不自觉。
她觉得这咳嗽来得挺幸福。
“师父,我先去上课了。”徐晨曦向前走了两步,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冷光。
她偷偷喜欢着冷光,没有人知道。
进教室上课,从早晨9点上到晚上9点,一共6节课,说完最后一句“下课”,徐晨曦嗓子都哑了。
讲台下的小学生满面倦容,眼窝深陷,可还在拼命记着笔记。
教室外面是一群等待接孩子的焦虑家长,交换着升学信息,还有课外辅导。
徐晨曦总听到别人说现在的孩子太苦了,她总是摇头。
苦?什么叫苦?那些没有机会接受优质教育,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输了的大山窝里的孩子才叫苦,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身在天堂了。
这个社会,从培训机构,到家长,到学生,都在拼命向前奔跑,谁都不容易。
2
晚上回到家10点多了,开门进去,电视机的声音震耳欲聋,却也盖不住徐老爷子的呼噜声。
徐老爷子又坐在电视机前睡着了。保姆虚趴在沙发上,看见徐晨曦进门,忙起身抹了抹徐老爷子嘴角的口水,急着辩解,“怎么劝都不听,你不回来,他就不回屋。”
徐晨曦把手包放在鞋柜上,半俯下身在徐老爷子耳边说,“爸,回屋睡觉了。”
徐老爷子咋吧了一下嘴巴,睁了眼睛,瞅了瞅墙上的表,“这么晚才回来,二丫,你这工作太忙了,以后哪个男人受得了啊?”
徐晨曦没有搭话,直起身推着徐老爷子的轮椅进卧室。
“二丫,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?”
徐老爷子自从住进徐晨曦家,这样的话每天早晚各问一次。徐晨曦也不搭理他,只叫保姆好好伺候着。
偏偏徐老爷子是个挑事的倔骨头,保姆三天两头向徐晨曦吐苦水,闹着不干了。每一次徐晨曦都是拿钱平了保姆的怨气。
“今年都32了,也不小了,你哥哥姐姐孩子都上小学了,弟弟也有对象了,怎么就剩下你了?”
“我自己的生活我有分寸,过去32年没让您操过心,之后也不会让您费心。您顾好自己别拖累别人就行了。
大姐、三弟、四弟那里您去了,拧了一肚子气回来,您在我这里最好少说话,多吃饭,安生过日子。您要再我这里也过不下去,可就真没地方容您了。”
“你,你,我真是白生了你!”
“您如果当初知道生的是我,估计也就没有我了。明天康复教练过来,您好好练习,后面还有几十年呢,别想着摔了一跤就赖在轮椅上,指望着别人成天推您。”
徐晨曦“啪”关了卧室的灯,转身出门,回了自己的房间,也顾不得徐老爷子是不是躺在床上生闷气。
“嗡嗡”,手机震动了起来,是大姐徐盼弟。徐晨曦看着手机响了又响,实在躲不过去才接起来。
“二丫,爸怎么样?咱们四个兄弟姐妹,爸只听你的话。”
徐晨曦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,因为其他子女都对徐老爷子端着,敬着,只有她从来不怕伤了情面。
“二丫,冷光是你师父,你帮我和他说说,给妞妞补补课。我知道他只给极少数经过选拔的尖子生亲自辅导,但妞妞今年刚小学,非常关键,要是基础打不好就被别人甩在身后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没别的事我挂了。”徐晨曦也不管那边还没说完,自顾自挂了电话。
徐晨曦自18岁成年离开家,已经习惯了独立的生活,把原生家庭远远抛在脑后。要不是三年前母亲去世,父亲无人照顾,不得不在四个子女家轮住,她也不会再次卷入这个家庭。
她虽然表面上接受了照顾父亲,但心里总拧着疙瘩。她的内心扎着一尊钢炮,保护着自己,时刻准备着对这个世界开火。
只有面对师父时,她才会不自觉卸下防御。她偷偷喜欢了师父很多年,一直不敢开口。
不是觉得自己卑微、渺小,配不上师父,她觉得她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衬得起师父,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运气得到命运的照拂,得到幸福的眷顾。
三年前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告白时,才知道师父正在相亲,准备结婚了。
于是她把那份喜欢压抑到灵*最深处。
她给自己买了房子,车子,今年还准备给自己买大额医疗保险。但仍然填不满内心的空虚,她想要很多很多爱。
半年前师父离婚了。小道消息都传师父抛妻弃子,但徐晨曦不信,师父不是那样的人。
她决定这一次绝不再错过师父。
3
周一是曙光教育每周休息的日子。但徐晨曦早已习惯了7乘24小时连轴工作。
买了两份早餐,哼着小曲儿。走进办公室,冷光还没来。她的桌上多了一份上周抽血的体检报告。
随手翻起来,以为都是像咳嗽一样的小幸福,没想到命运又跟她开了玩笑。肺部肿瘤。她捧着报告,全身冰冷,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小曦,小曦?”
徐晨曦的意识像从很远的地方被叫回来,她看见冷光,觉得整个胸口被沉沉的撞击了,叫了声“师父”,
“小曦,你做讲师也有年头了,高层领导有意培养你,让你带班子,做管理。”
徐晨曦心里惊讶,曙光教育管理架构很扁平,管理层只有核心的几个创始人,管理岗位也很固定,除非有哪个管理岗要离职,才会再选拔新的干部。
难道,她心里一紧,听说冷光的前妻回国了,难道冷光后悔了?要辞职去澳大利亚?
徐晨曦大脑嗡嗡响,腿脚带着身体大步走出了办公室,完全听不见冷光在身后叫“小曦,小曦”。
徐晨曦走到停车场,启动车子,连闯了5医院门口,却在车里静坐了半个小时不敢进去。
肺部肿瘤,B超结果无法确认良性,还是恶性,建议活检。
她看见有个身材医院,蹲在马路牙子用手捂着脸,眼泪从指缝滴在地上。
徐晨曦在想,如果自己的肿瘤是恶性的,会不会也有人这样伤心?她的父亲?她的姐姐?她的弟弟?
不,她摇了摇头,在她的原生家庭里,没有一个人爱她。如果有人关心她,那可能也只有冷光。像父亲,像哥哥,像长辈一样的冷光。
她的手包里还放着送给冷光的生日礼物,这个周六就是冷光的生日,她原本计划再次和冷光告白。
可是命运似乎总是对她格外无情。
手机响了,是冷光的电话,徐晨曦看着手机不敢接。手机连响了三遍,格外执着,徐晨曦深呼吸两口气,稳定了情绪。
“师父?”
“小曦,刚才看你脸色不好,生病了?”
“师父,我挺好的。”徐晨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,但咳嗽抑制不住的一波又一波袭来,咳得胸腔都开始疼。
“冷光。”电话那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,徐晨曦知道那个声音,是冷光的前妻,她的脸像被人打了一巴掌,火辣辣疼,假装匆忙地说,“师父,我还有事,先挂了。”
不等冷光回话,赶紧摁断了电话。
趴在方向盘上猛烈地咳嗽,像要把整颗心都咳出来。
4
在医院挂号,开单子,抽血,做B超,做活检。
躺在床上,眼睛盯着惨白的天花板,撩起衣服,等医生用活检枪取样。
已经入秋了,还没来暖气,裸露的皮肤战栗起一层鸡皮疙瘩,徐晨曦告诉自己不怕,不怕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鼻头好酸,眼睛涨涨的,视线开始模糊。
“家属来了没?活检也算手术,结束后24小时需要全程看护。”带着白口罩的小护士说。
徐晨曦愣了下,下意识回答,“我一个人在北京,我没有家属。”
“那朋友呢?同事总有吧。”
徐晨曦想到了师父。
师父手把手教她备课,带她上课,领她入门;把她骂的狗血淋头,却从来没有放弃她;
在北京买房凑首付时,她没有问家人要过一分钱,却向师父借了20万;
三年前母亲去世时,她没有在殡葬上哭一声,却当着师父的面流尽了眼泪;
“打电话叫朋友过来,在这里签个字才能给你做检查。”
徐晨曦握着手机,在过去的很多个时候,她都这样握着手机,看着师父的电话号码,想他,想联系他。但最后都自己咬着牙,抗过去。
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不合适的时间给师父打电话,说不合适的话。
“你还做不做?今天没人签字就做不了。”小护士催促着。
徐晨曦握着手机,犹豫着。师父已经离婚了,师父是自由的,可是师父是不是要辞职了,要去澳大利亚挽回前妻了?而自己躺在这病床上,就要死了。
手机响了,竟然是师父打来的。
徐晨曦不敢说话,她怕一开口,师父就听出了她的懦弱。
“小曦?”
徐晨曦没有回答。
“医院?”
冷光挂了徐晨曦的电话迅速赶来,签了字,在门口等候。手机一直在响,是前妻打来的。
前妻是个性格火爆的女人,没离婚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吵架。
前妻嫌弃冷光只知道工作,不关心她;但冷光觉得男人的战场在事业上,要建功立业,要把曙光教育打造成培训机构的第一品牌。
前妻是爱着冷光的,才会用生命来威胁冷光。但冷光被对事业的欲望蒙蔽了双眼,他什么都看不见,只听凭自己旺盛的虚荣心。
直到被惨痛的现实戳穿心脏。冷光才明白一门心思只想着创业、名望、金钱的自己有多么幼稚。
早晨他正在翻看徐晨曦落在桌上的体检报告,前妻突然到访。前妻不停说她错了,求冷光原谅她。
但冷光满脑子都是如果有一天失去这个小徒弟会怎么样,他不敢去想。
这个小徒弟是个纸老虎,总是强撑着什么都不怕,其实是不敢相信他人,凡事都要靠自己;争强好斗,像极了冷光。
冷光一刻也坐不下去,医院。
徐晨曦和其他病患躺在一排排简易的床上,等着医生挨个取样。
医生看到她用牙齿咬得嘴唇都破了,眼泪从眼角淌出来,安慰道,“别害怕,不疼。”
徐晨曦不是怕疼,她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冷光,怎么和他解释,为什么家属签字的地方要签上师父的名字。
走出检查室,徐晨曦还没想好应对的台词,只听冷光说,“周六出结果,我陪你来取。”
“师父。”徐晨曦忙着拒绝,“不用了。”
“别倔了,听我的。”
徐晨曦低着头没有再坚持。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习惯,她不喜欢依靠别人,不依靠就不会失望。但是师父总是强硬地介入她的生活,她的内心。
十年前徐晨曦刚接触教学时,被家长质疑,被小朋友挑衅,被同事嘲笑没有大学文凭,是冷光说,“我说你行,你就行!”她才挺着脊梁,硬撑了过来。
没有师父的强硬,就没有今天的她。
她深爱着师父。
可是从小到大她梦想的一切都像幻影泡沫,像浮萍,会消失。她的师父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,迟早要还回去。
徐晨曦的心像被扎了一样。
5
在等结果的这几天,徐晨曦故意对冷光避而不见。她不愿意拖累冷光。
让命运的暴风雨来袭击她一个人。
做最坏的打算,制定了周全的部署,在周六召开了家庭会议。
徐家上一次开家庭会议,是三年前徐母去世时,大家商量丧礼怎么办。
这一次家庭会议大家心里也都猜测和赡养父亲有关,但谁都没捅破。
因为徐老爷子的脾气,除了徐晨曦,谁都镇不住;父亲怎么赡养这个话题,除了徐晨曦,谁都答不了。
徐晨曦打发了徐老爷子睡午觉,关上房门后才开口,“之前爸一直在各家轮住,不知道和各位闹了什么不愉快,如今再也不愿意去各位那里。”
“爸只喜欢在你这里住。”大姐说。
徐晨曦冷笑一声,“因为只有我不怕和爸撕破脸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话。”三弟面露不满。
“我说的是实话。不管你们爱听不爱听。爸未来养老有以下几条路:
第一条路,继续在我们四家轮住,你们各自和爸的问题,各自解决;第二条路,爸一个人回老房子住,给爸请个保姆;第三条路,送敬老院;当然还有第四条路,给爸找个续弦老伴儿。”
“你说得倒挺轻巧,妈生前和爸感情那么好,爸怎么可能同意!你这几个方法都不好,爸要是喜欢你这里,在你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不行么?钱我们出。”三弟说。
“钱?我在乎的是钱?把你的钱收起来滚出我们家。”徐晨曦语调高了起来,“多住?一天,一周,还是一个月?”
“姐,你别着急。”四弟试着缓和。
“你们都住在爸妈身边,我从12岁才回到这个家,连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,不得不去寄宿学校,18岁之后,我再没拿过家里一分钱。
请你摸着良心说,作为爸的孩子,我没有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多吃家里一口饭,多在家里住一天,多被爸养一天,爸凭什么要在我这里多住?”
徐晨曦窝坐在沙发里,双手抱于胸前,义愤填膺,“我对爸的赡养对得起我的良心!他不仁,不代表我不义。爸有四个孩子,每人每年负责3个月,少一天我都不会赖,多一天我也不会做。”
无法抑制的咳嗽袭来,一波又一波。
四弟上前抚着她的后背,“姐,你别动气。”
徐晨曦不动气,她只是觉得难过。
徐家有四个孩子。
徐晨曦排老二,父母盼星星,盼月亮,以为来了个男孩子,原本取名徐伟博,没想到又是个女儿,于是变成了徐二丫。
父母口头上说着为了逃避计划生育,转手送到了乡下。
徐晨曦一直以为自己是姑姑的孩子,要不是姑姑身体不好,一病不起,去世前把自己送回父母家,她才知道,她竟然在城里有个家!她竟然有一个姐姐,两个弟弟!
为什么所有人都被养在父母身边!?为什么所谓的计划生育,多余的人,只有一个她!?
她像一个陌生人,像一个异类,父母所有的爱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