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她重病缠身时,她的丈夫却无情地离她而去;一个男人却阳光般地出现在她面前,陪伴她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……
丈夫绝情地去了,病魔却向她袭来几年前,南京大学金属材料系中年教师瞿光汝正处在婚变的漩涡之中。
瞿光汝先天不足,身体一直不好。婚后陡地增加了许多负担,既要烧火做饭、洗衣洗被,又要照料年幼的孩子,每日忙里忙外,没有很好的休息,也没有足够的营养,她一天天消瘦下去,面色枯黄。此时此刻,她,多么需要人尤其是自己的丈夫的关心和呵护啊,可是,她却没有料到,丈夫开始日渐地嫌弃她,有时竟会直言不讳地嘲笑她:“你也不看看自己,三根筋挑个头儿……”瞿光汝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。
运动员出身的丈夫开始对所教的女学生特别关照起来,风言风语在学校幽灵一样浮动。学校为此特地派了一名女教师协助他教学,他没有因此收敛,反而把目光转向女教师那成熟的丰韵。传言如利箭刺向瞿光汝的心,她不能相信,也不愿相信。她珍惜这个温暖的小家,她爱她的宝贝女儿。她尽着各种努力去激发丈夫对家的感情和乐趣。国庆节前,瞿光汝辛苦地准备了丰富的佳肴,精心安排了节日活动,当她把三人一起过节的计划细细讲与丈夫听时,丈夫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咆哮起来:“你成天就要我在家陪你,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!”有天晚上,丈夫又借故没有回家,瞿光汝隐隐听说是为女友庆贺生日去了,她发疯似地冲进一家又一家饭店,终于在一个幽静的角落里看到正与一个女子情人般依偎的丈夫……“天哪,你怎么这样对待一个羸弱的女子?人啊,为什么如此的冷酷!”瞿光汝的心在呐喊,在滴血。那天晚上,她抱着可怜的女儿在深秋凛冽的夜空里发狂地漫无目的地奔跑,她悲痛欲绝,不由自主地向汽车冲去。女儿惊吓的哭声把她从迷乱中惊醒,她摸着女儿冰凉的小脸,泪水在绝望的脸上流淌……丈夫终于离她而去,而独自带着女儿艰难生活的她愈来愈明显感到病魔正向她逼近。
另一个男人阳光般地闯进了她的生活。
年一个隆冬的清晨,大病初愈后的瞿光汝突然发现自己的大便如同黑色的柏油,做过赤脚医生的她心里一沉:不好,胃出血!这是一个严重的征兆。女儿晨晨此时已12岁,看着妈妈苍白的脸上满是虚汗,着急地问:“妈妈,你是生病了吗?”女儿的关心,使瞿光汝心里透着欣慰:“妈妈没病,快上学去吧!”瞿光汝无力地躺在床上,医院去,也许需要住院治疗,那么晨晨怎么办?她无力支撑起自己,无力再想下去,一种孤独无助的悲凉向她袭来,两行凄凉的眼泪打湿了枕巾。
就在瞿光汝对生活几乎绝望的时候,一个男子阳光般地闯入了她的生活。
这位男子名叫余。他也是南京大学金属材料系的教师,瞿光汝的同事。年,余的妻子患肺癌死去,中年丧妻,余很长时间难以从悲痛中走出来。两个孩子幼小,他忙于教学,又忙于家务,总有分身无术的困窘。瞿光汝默默地配合他,整理教案、带实验课、做课题、写论文……一篇篇论文在学术期刊上发表。工作之余,他们边收拾着实验室,边谈论着各种话题。余这才发现,这位柔弱的女同事,原来背负着如此巨大的家庭不幸。同是天涯沦落人,共同又不同的家庭不幸,使他们更多了深层次的理解和交流。
听说瞿光汝病了,细心的余熬了一锅热乎乎的粥急匆匆地送来了。这只是一碗普通的粥,但对瞿光汝来说却是难得的天珍。她端着温热的粥,孩子般地把嘴凑到碗边,贪婪地吃着,一股暖流涌遍全身。余看着她吃完粥,医院,先后做了许多检查,却没有查出病因。从西医到中医,吃了许多难以下咽的中西药,症状并没有改变,她越来越虚弱了。年7月的一天,余陪着医院取化验报告,医生仔细地询问了病情,对她说:“让你的家属来与我谈。”瞿光汝立即明白了一切,拿病历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,她用双手死死地捂着眼睛,似乎要逃避这可怕的现实。此时余大步上前,扶住微微倒下的她,对医生大声说:“我就是她的家属,我是她爱人。”生命中最后的时日,做一回幸福的新娘瞿光汝被确诊为晚期胰腺癌。
余非常清楚,晚期胰腺癌是不治之症。余冷静地面对现实,只希望她手术后能多活两年。他相信,爱不仅仅是人类一种最美好的感情,而且还是一种心灵的支撑。他愿意以自己博大无私的爱为她撑一片无雨的晴空,让人间美好温暖的阳光照耀她,即使自己的爱不能延续她的生命,也能陪伴她、呵护她无憾地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。
“我们结婚吧!”余拉着她的手,诚挚地说。“不,不能这样。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。”瞿光汝拼命地摇着头。她想,自己已经无药可治,生命之日屈指可数,怎么能去拖累一个自己默默深爱的人呢?她说:“你这样爱我,我已经心满意足,死而无憾了。”瞿光汝的拒绝并没能阻止余的决心。
医院的当天,余把小晨晨接到自己家里,特意为她布置了一间粉红色的小屋。小晨晨很喜欢余这个慈祥的叔叔,他就像父亲一样地关心她、爱护她,这个从小就失去父爱的小姑娘多么渴望有这样一位好爸爸啊!可是,初到一个新的环境,家里还有两个陌生的哥哥,这使她很难适应。
一次,小晨晨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,小哥哥强强走上前,“啪”地一下扭换了体育频道,小晨晨低着头溜回自己的小房间。余回来知道情况后,批评了自己的孩子。强强是个懂事的孩子,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,便找出几颗糖果话梅,捧到晨晨面前,晨晨哭了。第二天,余抱着一台电视机走进小晨晨的房间。
小晨晨心里有了主意。医院给妈妈送饭。她看看妈妈,又看看守在病床边的余,突然说:“让余叔叔做我的爸爸吧!”瞿光汝一震,无声的泪水从眼里涌出。晨晨伸出小手轻轻地擦去妈妈眼角的泪珠:“你应该高兴啊妈妈,我和爸爸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余激动地拥抱着这母女俩,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。年8月的一天,余扶着瞿光汝一步一喘息地来到南京市玄武区婚姻登记处。他向工作人员递上了介绍信和身份证。工作人员说:“还应该出具两张婚前体格检查合格证明。”他赶紧走上前轻声说:“医院诊断证明,她已被确诊为胰腺癌,正在住院,准备接受手术治疗。”顷刻,洋溢着欢乐气氛的登记室变得鸦雀无声,惊讶和敬慕的目光一齐投向这对中年人。他们脸上那种神圣而幸福的光芒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工作人员用颤抖的手递过两张结婚证:“请你们在这里签字!”同事们送来了五彩缤纷的花篮,向这对特别的新婚夫妇送来了真诚的祝福。一家影楼得知他俩的情况后免费为他俩在花篮前摄下结婚照。白色的病房里洋溢着向往生命热爱生活的喜庆气氛。
新娘瞿光汝感到自己精神好多了,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爱生活,依恋生命,她相信自己将从死亡线上跃起,灰暗的昨天将远离她而去,美好的生活从此开始。她努力配合治疗,努力多吃一口饭,多喝一口水。在进入手术室之前,她微笑着对丈夫和女儿说:“我手术后就可以回家了。”她得知丈夫已找来工程队正忙着装修他们的新房,她渴望自己能早一日踏上那铺好的木地板,摸一摸那新买的家具。好好地尽主妇之道,尽情地享受家的温暖和幸福。手术很快结束了。然而,癌症已扩散,实质性手术无法进行。
丈夫余每天守护在病房,为她洗脸擦身,为她喂饭按摩,为她找寻任何可能找到的治癌药物。听说东北有一种抗癌药,余立即托人乘飞机买来。大大的药丸她难以咽下,余一粒粒压扁了喂她。又听说一种膏药可以把体内癌素拔出来,余千方百计寻来给她用,结果她身上被拔得皮肤溃破,他一点一点用棉签为她清洗。有人说城北公园一位气功师治好了自己的癌症,余立即冒着酷暑顶着骄阳骑自行车去拜师。气功师来了,说瞿光汝在户外做气功效果才好。此时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,余转身上街买了个轮椅,汗流浃背地推了几里路,送到她的病床前,把她抱上轮椅推到院子里……一个女孩的情感取向就在瞿光汝生命最后的日子里,曾那样无情伤害过她、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离开她的前夫,终于出现在了她的病房。是他的良心发现,还是被余无私的爱所感化?他在病床前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余,用忏悔的眼睛看着前妻,他想让自己的灵魂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得到洗涤和净化。
前夫想让晨晨回到自己身边,瞿光汝挣扎着坐起身,他忙上前想扶她,却被余伸手拦住,他冷冷地看了余一眼。瞿光汝躺在余的身上,缓缓地对前夫说:“晨晨是你的亲骨肉,如果她愿意,我同意让她与你生活,但你要承担起父亲的责任,让她受到良好的教育。”前夫诚惶诚恐地拿出一张证明,表示他已与后妻协议离婚,这样他将全心全意抚养晨晨。晨晨随她的生父走了。可是十几天后,晨晨拎着自己的书包又回到了继父余为她粉刷的粉红色小屋。在瞿光汝作最后遗嘱公证时,公证员问晨晨今后愿和谁生活在一起,她选择了继父余。面对亲生女儿如此的选择,此时此刻,这位曾那么冷酷的父亲无地自容。
从那以后,他赎罪般地每天去看望瞿光汝,乞求瞿光汝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原谅他。也许是上天的安排,年11月1日,他守了瞿光汝一个上午,他刚一走,瞿光汝就撒手人寰。
在瞿光汝遗体告别仪式上,晨晨与余一起作为她的家属站立在一起,而晨晨的生父则孤单单地站在另一侧。晨晨为亲爱的妈妈最后致悼词,她谢谢所有关心和帮助过妈妈的校领导、叔叔阿姨们,最后才提到了自己的生父,她把他列入非亲属之列。
人们依次走过瞿光汝的遗体,为一个美丽的生命痛惜流泪,瞿光汝的前夫趴在罩着遗体的透明棺上放声大哭、长跪不起。此时此刻他多么想再拥抱一下那曾相亲的肌肤,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晚了、太晚了!我们不想过多地责备这位忏悔的男人。我们只是敬佩余。他并没有显赫的地位,但他却如此伟大;他并没有腰缠万贯,却如此的富有;他并没能挽救一条生命,却拯救了一个几乎死去的心灵;他并没有什么壮举,却震撼了每一个人的灵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