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正月初十,*道吉日。
我听着外头喜宴上的吵吵嚷嚷,偷偷从怀里拿出藏了一天的糕点。
捂了一天的糕点带着体温,勉强填饱我饿了一天的肚子。
真是没想到,容珩一个司礼监提督,婚礼的排场居然这么大,吹吹打打了一天还不算完。
好在我早有准备,否则恐怕会成为天朝第一个饿晕在洞房花烛夜的新娘。
司礼监提督,在长街上随便抓一个孩童问一问,都能张嘴说一句万人之上,权倾朝野。
别问我为什么嫁给个太监,除非你想嫁个暴君。
当时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。
要么嫁给君无夜那个残暴没有人性的君主,要么嫁给空有其表残缺在里的提督容珩。
我果断选择了容珩,比起没命,我更情愿守活寡。
婚约定下的那几日,世家小姐纷纷以我为耻。
也不怪她们,堂堂太傅之女居然嫁给了一个太监,说出去确实不好听。
大红喜烛散发着莹莹之光,打在雕花小窗的明纸上,被喜帕遮挡住视线的我,只能低眸望着地上那小心翼翼闪烁着的烛光阴影。
直到,视线里的一片红跃入。
随着一声夫人,我抬起了眼,终于看清了我要嫁的这人。
只是。
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。
我以为坐上了司礼监提督这个位置的太监,是一个一脸横肉,面色可憎,阴阳怪气的老东西。
可眼前的人,身量修长,漂亮的就跟话本上形容的那样。
原来,玩弄朝纲,人人惧怕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太监容珩,是这么一个谪仙儿般的模样。
天知道,我的心底,狠狠的松了一口气。
不亏!
这么一副好相貌,以后,光是看着,我都能多吃一碗饭。
察觉到我的目光,容珩薄唇微抿,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浅弧。
“夫人为何这般看着咱家?”
声音平和,一丝喜怒都不曾外露,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一句”因为你漂亮”,立马淹没在了那一双隐隐透着冷意的幽幽眼眸里。
我怎么忘了,眼前的这位,是何等人物。
司礼监提督容珩,以一己之力,搅得整个天朝天翻地覆。
半月前,老皇帝突然驾崩,受群臣拥护百姓爱戴的前太子,发动宫变失败,被禁*擒下投入大狱,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,那龙椅前站着的可不就是太监容珩吗。
那还得了。
听说,那一日朝堂上的柱子都被染红了。
只要有站出来反对的,立马就有禁*上前,剑拔头落,血溅三尺。
朝堂之上,别说文臣,就连上过沙场的武将都被容珩的手段惊了。
至此,朝堂上再无反对之声。
就在众人以为容珩会坐上龙椅,结果,他却很随意的指了指,就是现在的天朝皇帝君无夜。
众大臣纷纷擦了擦额头,好歹不是太监当了皇帝。
后来,君无夜登基之后,本性暴露,直到这个时候,他们才知道,为什么容珩会指他了。
君无夜的所作所为,简直就是要把天朝往没了上推呀。
许是迟迟没有得到我的回应,容珩身上的冷意似乎又加重了几分。
我立马从那些听过来的消息中回神。
话本上说,当一个男人问你问题,你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时候,就眉眼含春的低头,然后,双手搅拌着衣襟,作出一副紧张的模样,这样,男人会以为你是在害羞,便不会追问你、难为你。
可话本上没说,要是你面前站着的不是个男人,是个太监。
又该怎么办?
容珩似乎看出了我眼里的纠结,不慌不忙的坐在了我的身侧,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,“夫人慢慢想,咱家今晚有的是时间。”
这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了。
02
“久闻提督大名,今日得以一见,心中自然是无比敬佩。”算是对他的回应。
反正我也知道,说什么他心里都不会信。
容珩依旧表情淡淡地看着我,一双眸子精明得可怕。
“夫人与咱家这么生疏,是因为没饮合卺酒的缘故吗?”
音落,一杯酒递到我的面前。
“夫君见谅。”
乖顺是我目前最好的保护屏障。
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。
合卺酒饮完,气氛突然冷清下来。
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,出嫁之前,那些画着小人打架的图册,我看了足足一摞。
只是容珩情况特殊。
他不行。
于是我坐在床边默默不语,免得戳到容珩痛处。
想着听说的那些关于眼前这位儿的传闻,我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,免得惹怒了面前这位笑里藏刀的主儿。
“夫人可知接下来要做何事?”容珩突然开口。
“该梳妆。”我回道。
容珩明知故问,我便装傻充愣。
“那梳妆过后呢?”容珩不急不缓地追问着。
这什么人,明知自己不行,还偏要提及那事!
我心中有些薄怒,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,只能耐着性子,嘴角微扯。
“花有清香月有阴。”容珩动手解开了我的腰带。
那句诗的上半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,我看着容珩的动作,恶向胆边生。
一个太监,还能把我怎么样!
充其量就是过过瘾罢了。
任何能够讨好容珩的机会,我都不会错过。
于是,我主动揽住容珩的脖颈,学着画上的小人儿那样,贴了上去。
容珩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,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,不过,容珩似乎很满足于我的主动,他紧紧封住我的双唇,缠绵又热烈的亲吻险些让我喘不上气来。
一阵阵酒香从他的口中渡到我的口中,我隐约也有了些醉意。
容珩微凉的手开始扯着我的衣衫,眼见只剩下一件肚兜,我有些羞赧地抬手,想要挡住他进一步的动作。
这个死太监。
真特么会玩。
果然,越不行的男人越变态,越想放开了玩。
我有点后悔,现在装傻还来得及吗?
“夫君……”
我故作娇喘,抬手想要推搡他,意外划过他的身下,炙热有硬度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。
难道是我醉得出现幻觉了?
下面不该是空空的吗?
自我怀疑的同时,我追寻真相的手微微往下放了放。
还没等我摸到,容珩立马后撤了一步。
“夫人,慎行。”
容珩说话的时候,气息都是阴嗖嗖的。
仿佛刚才要把我拆腹入骨的不是他一样。
我抬眼看容珩的时候,容珩也在看我。
四目相对之间,刚才那点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。
“那个……”我犹豫着开口,可话还没问出来。
容珩直接起身:“时辰不早了,我还有事,夫人早些休息吧。”
跑什么?
我偷偷跟到门口,就听见他在吩咐下人去备一桶冷水。
话本上只说,男人在这种情况下,需要冷水压下欲望。
可缺了块肉的容珩,要冷水作甚?
不对劲!
03
我本想再仔细观察观察,可接下来几日容珩都不见人影。
莫不成是在躲我?
我心中的疑云越发浓厚。
直到归宁日前夕,容珩才现身府中。
容珩备的厚礼整整装了十辆马车,可他犹觉不足。
“夫君莫不是要把家搬空?”
我看着库房里的下人进进出出,很是担心未来的生活质量。
“不怕,我家底雄厚。”容珩抬了抬手,下人便又装了好几车。
罢了,随他吧。
我想,容珩大约是为了他司礼监提督的面子。
回到太傅府,门口人山人海,说是十里相迎一点也不为过。
我知道,这里面得有一多半的人是来看我的笑话的。
谁叫我嫁了个太监。
娘亲见到我,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。
我知道,她是担心我在容府受委屈。
我回握着娘亲的手,无声地告诉她,我一切安好。
此话确实当真,容珩纵有万般不是,但有一点不错。
那就是--他府上没有姬妾成群。
后院不会起火,家事也无须操心,我这个容夫人其实很清闲。
“岳父,岳母。”容珩没有摆司礼监提督的谱,将礼数做得周全,也算是给了我很大的脸面。
我眼瞧着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,脸色垮了下来,心中暗笑。
“姐姐新婚大喜,妹妹特意备了一份薄礼献上。”
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妹,南荷,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刷存在感。
当着众人的面,我自然不能上演一出姐妹不和,于是伸手接过。
拿到礼盒的瞬间,我立马知道了她所谓的“薄礼”是什么。
盒子里细碎的声响,我熟悉得很。
“姐姐不打开看看吗?”南荷开始发难。
这个蠢货。
我心里冷笑,面上却笑的得体。
“妹妹一片心意,姐姐自然要回府慢慢领受。”
我提起裙摆正预迈过门槛回府,南荷暗戳戳地伸出一只脚。
她大抵是想看我跌个狗吃屎,顺便再将礼盒里的东西摔落一地。
不过很可惜,我让她失望了。
早就猜到南荷会使坏,我时刻紧盯着她的动作。
在她抬脚的瞬间,我便利落地收回了腿,一个假动作唬得南荷信以为真。
于是失去支撑点的南荷,直接在太傅府的门前,给众人表演了一个劈叉。
听着众人的哄笑声,我借口去扶她,顺势将那礼盒塞入容珩怀中。
这便是容珩的好处了。
纵使南荷蠢笨无比,却也知道不能招惹容珩。
礼盒在容珩怀里我很放心,就是怕他看见里面的东西。
待会儿得找个机会,将礼盒里的东西清空。
太傅府早已备下宴席,几日没吃家里的饭菜,我思念得很。
于是宴席之上,只有我吃得欢快,其余人看着位高权重的容珩,各个都如履薄冰。
那日的宫变,他们可都是亲历者。
“小心刺。”容珩见我吃鱼吃得粗心,端过我的碗碟开始为我挑起鱼刺。
我盯着容珩的侧脸,一时入了迷。
容珩本就生得精致好看,尤其是认真起来的时候,整个人仿佛都镀上了一层光。
“夫人慢用。”容珩抬头撞见我的眼神,眼底暗含了些笑意。
这死太监,必定是在笑我花痴。
04
我赶紧埋下头吃我的鱼,好躲过众人的目光烁烁。
许是大家见到容珩心情还算不错,宴席上的气氛开始热络起来。
“喝尽兴点。”我提着酒壶,不时给容珩的杯中添酒。
那件事,我心中记挂得很。
那就是容珩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。
好不容易逮到容珩的人影儿,我必须要在今日得到一个答案。
于是我费尽心机,意图灌醉容珩。
从太傅府离开时,容珩醉得里倒歪斜,甚合我意。
回到容府,我驱散开了下人,准备亲自动手伺候容珩,顺便验明真身。
可等我端着一盆水回到房中时,容珩好端端地坐在床边,脸上哪里还有一丝醉意。
敢情他的醉都是装出来的。
想必我的心思,他也早就一清二楚了。
容珩身边摆着南荷送的那个礼盒,盖子已经被打开,而里面的东西,也少了些许。
原以为容珩醉了,我便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。
心中暗骂着自己榆木脑袋,我放下手中的水盆,上前收走礼盒。
“我这就丢掉。”我紧张兮兮地看着容珩,生怕他被激怒。
不过看样子,容珩脸上并无不悦。
“丢掉作甚,是好意头。”容珩开口。
南荷送的是”早生贵子”,明摆着是*鼠狼给鸡拜年,没安好心。
“就是花生不大好吃。”
死太监还挺挑剔。
我心中有些郁闷,容珩清醒得跟什么似的,看样子计划很难成行。
“夫人今日也累了,早些睡吧。”容珩站起身。
我有些急了,赶忙上前挡住了他的脚步。
“夫君可是还有公事?”我仰头问向他。
“没有。”容珩声线平和。
“那为何要走?”想必是容珩今日对我太良善,我竟胆大到追问起他来。
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打出一片扇形的阴影,我心中一阵羡慕,容珩可真是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。
“夫人总是这般看我。”容珩抬手覆住我的眼睛,声音微微有些沙哑。
“你是我的夫君,我自然要看你。”
睫毛不停刷过容珩的掌心,他大约是痒得受不住,于是收回了手,还给我眼前光明。
容珩耳尖弥漫着一丝可疑的红,我觉得我好像抓住了容珩的弱点。
他真的很怕我的撩拨。
或者说,是很难抗拒。
一如大婚当日,我们又滚做一团。
只不过这次容珩学聪明了,他握住了我两只手的手腕,扣在我的头顶。
我与容珩力气悬殊,只能纵容他任意妄为。
不过为了解开心中疑惑,我咬紧了后槽牙。
豁出去了!
我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逗笑了容珩,这还是自成婚以来,我第一次在容珩脸上见到笑容。
“你笑起来很好看。”我挣开容珩的手。
容珩用的是巧力,并没有抓疼我,我想他心底还是挺会体贴人的。
我动手为容珩宽衣解带,不过这次他并没有阻止我的动作。
笨手笨脚地脱下容珩的上衣,我的手顿在了半空之中。
容珩赤裸的上身上,触目皆是惊心的伤痕。
“疼吗?”
我问了一句废话,许多伤痕深可见骨,不疼才怪。
“早就不疼了。”容珩穿起衣衫,趁我震惊不已时,悄悄离开了房间。
等我反应过来时,房内哪还有容珩的身影!
这死太监,绝对是故意的!
难怪他会容许我去宽解他的衣衫,原来是想用身上的伤痕吓我一跳,好能顺利脱身。
我披了件斗篷,起身打开房门。
下人已经回到门口,我叫来一个问道,“提督人在何处?”
“回夫人的话,大人去了书房。”
书房?
呵。
我就不信,我还搞不定一个太监!